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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整理衣柜时,一件枣红色的毛衣从衣架上滑落。我拾起来,指尖触到领口处细密的针脚,突然就湿了眼眶——这是母亲生前给我织的最后一件毛衣。那年冬天特别冷,她戴着老花镜,在病床上坚持一针一线地织完了它。毛衣袖口还留着一个小线头,我始终舍不得剪掉,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温度。
记得小学三年级时,我出水痘发高烧。父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,母亲一个人照顾我们四兄妹。夜里我浑身发痒,忍不住要抓,母亲就整夜握着我的手腕,轻声给我讲故事分散注意力。天亮时我发现她靠在床头睡着了,手里还攥着沾了药水的棉签。那年冬天特别冷,但我的记忆里全是母亲手掌的温度。
上初中时,有次中考失利,我躲在房间里哭。母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进来,什么也没问,只是轻轻擦掉我的眼泪。"趁热吃,"她说,"妈妈小时候考不好,你外婆也是给我做这个。"圆子软糯香甜,碗底还卧着一个荷包蛋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家里最后一个鸡蛋。
大学毕业后我在北海工作,难得回家。每次打电话,母亲总说:"别惦记家里,我身体好着呢。"直到有一天,表哥打来电话,说看见母亲在菜市场晕倒了。我连夜赶回老家,看见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见我来了,她第一句话却是:"怎么穿这么少?北海现在也该穿毛衣了。"说着就要起身给我找衣服。
最后那半年,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,却总记得我小时候的事。她常常拉着我的手说:"你六岁那年,非要把压岁钱都买成风筝,结果线断了,哭得可伤心了。"说着说着,她的目光就会飘向窗外,仿佛又看见那个追着风筝跑的小女孩。
临终前三月二十三日上午,母亲安静的离开了我们。
葬礼过后,我在母亲的梳妆台抽屉里发现一个铁盒子。里面装着我的乳牙、第一张奖状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,还有一沓车票——全都是她偷偷去深圳看我时攒下的。原来那些年,她常常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,就为了在我公司楼下远远地看我一眼,然后又悄悄回去。
如今每次闻到相思树的香味,我就会想起母亲站在树下等我放学的身影;每次包饺子,就会想起她教我擀皮时说的"要转着擀才圆";每次下雨,就会想起她总说"下雨天最适合喝红豆汤"。
前些天收拾屋子,在书架后面发现一个落满灰尘的风筝。那是母亲最后一次陪我放风筝时用的,线轴上还缠着她当时系的红绳。我抱着风筝哭得不能自已,终于明白,母亲就是那个永远牵着风筝线的人,无论我飞得多高多远,她的爱永远是最温柔的羁绊。
窗台上的茉莉又开花了。我轻轻摘下一朵夹在日记本里,就像母亲当年把我第一张满分试卷仔细收好一样。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已经不在了,但她教会我的爱,永远在心底绽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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